民间故事：九衣十银赔人命

十二棵梧桐树

话说明朝嘉靖年间，有一天早上，青溪县城的街上急匆匆走来一位肩背包裹的书生。只见他快步走到街旁的当铺前，朝内问道：“掌柜的在吗？”
“来啦！”随着一声吆喝走出当铺的王掌柜来，他一见柜台上放着一个大包裹，心里一阵高兴，喏！一大早就有人来店典当，看来生意不错。他满脸堆笑问：“客官你典当什么？”
书生回答：“包裹内有九件衣服，典当几两银子，你看看货吧。”
王掌柜忙不迭地解开包裹，粗略看了一遍，不由心里暗忖道，这衣服全是崭新的，为什么要拿来典当，莫非来路不明？想着想着“哎呀”一声记起来了：今早城东贾员外不是派人来吩咐过，凡遇当衣服的都要向员外府禀告吗？对！待我派人禀报贾员外为妙。王掌柜想到这里，连忙进内在伙计耳根嘀咕了一阵，只见伙计走出店门快步而去。
不一会儿，街上大摇大摆走来一帮人，领头的就是刚才王掌柜派出的伙计，身后紧跟着贾员外和一大群如虎似狼的家人。说起这贾员外，他是中了武举的举人，本城首富，财多势大，平民百姓谁敢得罪他。贾员外走进当铺， 王掌柜连忙点头哈腰地说：“贾老爷，小人已按您的吩咐把当衣的留住啦。”说着用手指了指站在柜台外的年轻书生。
贾员外看了看包裹内的九件衣服，又仔细数了一遍，心里不由想开了：看这衣服不是我府里的， 可失窃件数正好相等，这也就奇怪了！就又仔细翻，翻到第四件时，摸着硬邦邦的，摊开一看，只见衣内藏着白花花的银子，数了数不多不少十两。
再看这年轻书生一副穷酸相，哪来这么多银子？为何又藏于衣内？有银子又为何要将衣服来典当？看来这衣服银子……我何不就此机会浑水摸鱼说成是我家的！想到这里，把手一挥：“来人！将这盗衣贼押去见官！”四个家人一拥而上，押着年轻书生奔向县堂。
“通！通！通！”堂鼓震天动地地响起来，惊醒了正在做着升官梦的青溪县官刘芝元老爷。他从床上坐了起来：“是谁这么一大早就来击鼓喊冤，害得我没睡好。”他一边发牢骚一边穿戴。
穿戴梳洗完毕，来到公堂案桌后面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，“啪”地一拍惊堂木，大喝一声：“升堂！”早已分列于左右的衙役连忙尾随着喊起堂威：“威武——”
堂威声过，刘县官又一拍惊堂木：“传击鼓人上堂！”
贾员外听了急忙扯着书生来到公堂上。刘县官朝下一看，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贾员外，一个是不知名姓的穷书生，今天为了什么事犯在一块儿啦？刘县官问道：“贾大人，为了何事击鼓？”
“哎呀，刘大人，本府昨夜遭盗，盗走衣服九件银子无数，谁想这盗贼今早就拿着盗来的衣服到当铺销赃，多亏王掌柜及时禀告，方才抓住盗贼。望刘大人严惩盗贼，追回本府被盗财物。”
刘县官一听气可大了，本县管辖内还有这种偷盗事情发生。他整了整乌纱，道：“嘟！大胆的书生，正经书不去攻读，偏要干这偷盗勾当，该当何罪？你姓甚名谁？家住哪里？几人同谋？快快从实招来，免受刑罚！”
书生听刘县官这么一说，“扑通”一声跪下，哭着申辩道：“大老爷冤枉啊！小生名叫洪玉林，家住本县里阳村，只因小生父亲早丧，母亲年老，生活困难，故而决定弃学经商。苦于没有本钱，母亲便命小生到姑父家借点银两，不巧姑丈出门，因此表姐便将她近来缝制的九件新衣借给我，今早我拿了来衣行典当。贾员外家衣银被盗，小生确实不知。小生以上所说句句是实，望青天大老爷明察。”
贾员外连忙说：“刘大人，这穷酸说的全是假话，既是表姐借衣于他，因何藏银在内？”
这一下洪玉林可愣住了，因他压根儿不知道衣内还有银子，早知有银子又何必要典当衣服呢？唉呀，表姐呀表姐，你怎不和我说明白，害得我吃这般苦。
洪玉林想到这里刚想分辩，只听刘县官“啪”地一拍惊堂木：“嘟！这衣服分明是偷的，刁书生还想抵赖，不用大刑凉也不招，来呀！给我狠打四十大板。”
“是！”众衙役一声答应一拥而上按倒洪玉林便打。可怜洪玉林文弱书生哪受得这般大苦，一口气没换上来，含冤死去。
大刑过后，一衙役俯身摸了摸洪玉林的胸口，不由大惊失色：“不……不好了，洪玉林已经死了。”
刘县官“腾”地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，又“扑通”一声跌坐在太师椅上，像泥塑木雕的菩萨一样。
正在这时，公堂门口传来“冤枉啊冤枉……”的喊冤声，只见一个姑娘急匆匆奔上公堂，一见倒在地上的洪玉林，一下子明白了，不由猛地扑在尸体上痛哭起来，那哭声忽长忽短忽高忽低，直哭得众衙役一个个背过脸去。
这姑娘是谁？正是表姐薛金莲。薛金莲二八姣娘，模样俊俏，心地善复，双手灵巧，缝衣刺绣是青溪县的一把好手。几年前薛父将她许配于表弟洪玉林，两人早已心心相印，只因表弟家境贫寒，才迟迟未能成婚。不想今日祸从天降，表弟惨死公堂，怎不叫人痛断肝肠。
薛金莲哭过，慢慢地站起来，杏眼圆睁怒视着刘县官，责问：“狗官！衣服是我家的，怎么说成是从贾老贼家偷来的？”
贾员外也不甘示弱：“衣服是我家的，为什么说成是从你家借的？”
“贾老贼！你说衣服是你家的，衣服上可有什么为证？”
“我家衣服是裁缝做的，没有什么记号。”
“我家衣服是我亲手缝制的，每件左袖口都绣有七针的记号，是凭证！”
早有衙役翻开衣服，一看，果然都绣有七针的记号，贾员外哑口无言了，刘县官和众衙役也吓得一个个大眼瞪小眼。
薛金莲厉声责问：“公堂上无辜打死洪玉林，难道就白白地死了不成？”
刘县官胆战心惊地回答：“洪书生屈死之罪由本县承当。”
薛金莲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命丧黄泉，自己活在世上又有什么乐处，不由万念俱灰绝望地喊道：“表弟，等等我……”猛地从袖中拿出剪刀，一下刺进咽喉，扑通一声倒在血泊里。
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直吓得刘县官和众衙役个个浑身抖个不停。就在这时候，公堂上又闯进两位老人，前面的老汉就是薛父，后面的老妇正是洪母。二人见状，怒从心起，夺下衙役手中的木板敲在案桌上，边敲边骂：“狗官，赔我们的儿女来！”
见此情景，刘县官也不由悲痛万分。是呀，这全是自己铸成的大错啊。他跌跌撞撞离了太师椅，跪在二老跟前，连着磕了几个响头，悲痛地说：“两位老人息怒，你们儿女屈死，我得赔给你们。一切后事均由本县办理。”
薛父怒冲冲地说：“呸！我的亲女已死，要你的狗女何用！”
洪母也气愤地说：“我的亲儿已死，要你的犬子何用！”
刘县官只好硬着头皮劝道：“唉！人死不能复生，我吩咐儿女好好伺候你们，若有半点差错，任凭你们发落。”
刘县官吩咐衙役把自己的儿女带到公堂，痛心地说：“为父做了错事，屈打死了无辜，只好将你们抵赔给薛洪两家，你们要好好伺候老人，你们就在这公堂上拜见父母亲吧。”
说完就拉了儿子跪在洪母跟前，又拉了女儿跪在薛父跟前，自己跪在中间，对着薛父洪母拜了三拜：“二位老人，打死你儿赔我儿，屈死你女赔我女，你们把儿女领回家去吧。”
就这样薛父洪母各自带着刘县官的儿女哭哭啼啼、悲悲戚戚地走出公堂。望着自己的儿女被带走，刘县官昏倒在地，过了好一会他才醒来，大声呼喊：“我的儿呀！我的女呀！你们在哪里？想不到十年寒窗发愤攻读，才做了小小的县官。想不到上任不到两年就赔了儿女，这叫我如何是好啊？贾老贼在哪里？”
众衙役连忙禀报：“贾老贼早已溜走了。”刘县官急忙命令一拨衙役速去捉拿贾老贼归案，又命又一拨衙役侦查追捕偷衣银的恶贼。
事过不久，金华知府便发下文书，革去了青溪县官刘芝元的官职，削职为民。
这真是：“当官不为民做主，不如回家卖红薯。审案不问青红白，大刑逼供赔儿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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